3日晚的巴黎拉德芳斯體育館，兩次見證三面五星紅旗冉冉升起。繼袁偉譯、郭金城、王李超包攬男子50米仰泳S5級獎牌后，盧冬、何聖羔、劉玉又橫掃女子項目的金銀銅牌。

9月3日，冠軍盧冬（中）、亞軍何聖羔（左）和季軍劉玉賽后合影。新華社記者高靜攝

拿下巴黎之行首枚銅牌，劉玉坐在輪椅中，激動地揮舞著雙臂大叫。賽后，她向記者展示自己左手在池壁上撞出的紅印：“年紀大了體力不如以前，隊友一直鼓勵我說爭取升起三面五星紅旗，我游的時候就一直想著‘三面國旗三面國旗’，拼了！”

劉玉不知自己從何而來、父母是誰。“是國家把我養大的。我參加殘奧會，也是希望能夠回報祖國母親。”

巴黎殘奧會官方信息顯示，劉玉35歲，出生于“六一”兒童節。但這一信息并不準確，她的生日或將永遠成謎。

1991年初，幼小的她進入黑龍江省牡丹江市兒童福利院，因患有肢體殘疾，被安置在殘疾兒童養護班。福利院工作人員估算她大約兩歲，并把6月1日作為她的生日，為她申報戶口。

自記事起，劉玉就被福利院的哥哥姐姐們背著上學。十幾分鐘的路程，對雙腿殘疾的她來說曾遙不可及，是一路接收到的溫暖鼓勵著她努力學習，成為福利院的“學霸”。

9月3日，冠軍盧冬（中）、亞軍何聖羔（左）和季軍劉玉在頒獎儀式上。新華社記者高靜攝

2004年，福利院與牡丹江市殘聯合作，為院里的殘疾兒童爭取到學習游泳的機會。正讀初中的劉玉被選中，從此與泳池結緣。雖雙腿殘疾，但她一下水就能漂起來，毫不恐懼。“泳池很溫柔、很溫暖，我覺得自己天生就屬于這里，喜歡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感覺。”

對游泳的喜愛，讓她成為游泳館最早到、最晚走的人。除了一日三餐，她幾乎都泡在水中，直到閉館時還要再游個來回。在福利院的支持下，劉玉在省級游泳比賽中取得優異名次，并順利考入牡丹江市第五中學。

進入高中，劉玉選擇暫停游泳訓練、全身心投入學業。“那時候，我不知道游泳能帶給我什么，只是覺得知識可以改變命運、開闊視野，所以就堅持學習。”

她成為福利院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殘疾兒童，進入長沙民政職業技術學院學習護理。在大學里，她結識了愛好攝影的健全人丈夫，畢業后兩人步入婚姻殿堂，生下一個女兒。丈夫開影樓，她通過自學做起了化妝師。

劉玉坦言，她最大的愿望并非成為殘奧冠軍，而是“有個家”，因為這能彌補她人生中最大的缺憾。

人生已然圓滿。然而，2014年，在教練的建議下，劉玉回歸泳池。“重新撿起來是最痛苦的，因為年齡增長、狀態下滑，所以只能加大訓練量，比別人更加努力。”和她最喜歡的張雨霏一樣，劉玉本身也很樂觀、從不退縮，每天計時游一萬米在她看來只是“基礎訓練”。

傷病與疼痛，化為榮譽驚艷世人。2019年，她在全國第十屆殘運會游泳比賽中斬獲3金1銀，打破兩項全國紀錄；東京殘奧會上，她拿下兩金，打破一項世界紀錄，迎來人生高光時刻。

9月3日，冠軍盧冬（中）、亞軍何聖羔（左）和季軍劉玉賽后合影。新華社記者高靜攝

從孤兒院出發，抵達殘奧之巔。劉玉說，自己的成功源于“毅力和享受孤獨”。“像我們游泳隊，正常家庭的孩子都會有父母打電話噓寒問暖，問累不累，但不會有人這么問我。”說到這里，劉玉哽咽了。

但她認為正是孤獨成就了自己，也感激自己在愛中長大。“我的腿做了好幾次手術，都是國家和愛心人士出資。住院的時候，有個奶奶給我買了一部手機，還帶我吃了人生中第一次炸雞，到現在我們還保持聯系……這樣的事情太多了。”

8歲的女兒也是她的動力。從女兒的作文和演講視頻里，劉玉得知自己是她的榜樣。有些同學會問她女兒：“你媽媽的腿怎么了？”女兒會驕傲地說：“我媽媽是殘疾人，但她是奧運（殘奧）冠軍！”

劉玉戀家，但她也享受拼搏追夢的人生，常教育女兒“自身要強大”。“我對家人是有虧欠的，但賽場上拼搏的精彩，你的人生中不會一直有。回看自己比賽的時候，我會很感動，我想盡可能抓住讓自己感動的瞬間。”

世界以痛吻她，她報之以歌。在劉玉的鼓勵和幫助下，福利院一些伙伴開始以串珠手藝謀生。劉玉如今在殘聯工作，希望以一己之力幫助更多殘疾人。

她喜歡讀書，最近在訓練之余讀完了《明朝那些事兒》和《我的前半生》。“我希望通過自己的人生告訴大家，你雖然失去了很多，但通過努力，你一樣會成功。”